第57章 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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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夏哲帶一下你, ”王科現在也不是王科了，“總之, 進去之後註意安全, 首要目標是保護好自己, 收集信息啊什麽的不用急。”
王林其實還想囑咐更多, 畢竟王爾亦在事件之前還是個普通人，但他看出來男孩似乎有些緊張，也不再多說了, 反正《靈界》究竟是什麽模樣誰也不知道, 說不定他們這些玩過游戲的年輕人會更如魚得水一點。
不，還是有人知道的，王林註視著幾個小夥子登上了游戲後, 將目光轉向了愚知。
因為總是能見到的緣故, 他起初沒發現愚知的變化，但這次一看，對方越來越像個人了。
在公司剛開時，愚知出門還需要將身體銜接處都擋好, 但現在，人偶的關節處都變成完好的皮膚, 曾經湊近看就能看得出白漆與木質紋理的軀體變得真正像個人類般柔軟真實。
註意到王林的目光, 愚知擡起頭, 仿佛知道他要問什麽，自然而然地解答了他的疑惑：“如果把靈界與人間當成兩張疊在一起的白紙……”
“我們這些提前來到人間的和人類中精神力突出的相當於白紙上的墨點，在時間的流逝下會慢慢浸到另一張紙上。”
王林皺眉：“所以你之前說, 靈界必將降臨人間？”但如今這種大規模出現的現象……他知道愚知會解釋。
人偶歪了歪頭，居然輕笑了下：“是認知。”
“人類有很多傳說，不是嗎？自古以來，難分真假，其實那就是靈界生物進入人間的方式，但在某次斷層後，人間的靈界生物都消失了，只有我們幾個還存在著。有一位知曉天機的存在預言到靈界即將全面降臨，卻不能再知曉更多……於是，為了兩界的安穩，我們本想做些什麽……”
然後他們想要從靈界偷渡那些對人類抱有善意的特殊存在，他們開始制作游戲——靠著人類的信仰與喜愛，靈界生物可以無阻隔地順暢來到人間。
“我們卻不知道，其實正走在預言指示的道路上——‘信仰’也可以被稱為認知，只要人類對靈界的認知加深……那些認知就像是灑在白紙上的水一樣。”
於是墨點暈染，兩界加速融合。
“當我們發現時，已經太晚了，只能在錯誤的道路上走下去，所謂游戲《靈界》，是兩者之間最後的阻隔，也是橋梁，”人偶擡手，在周圍卷起一陣風，她漂浮於半空中，雙眼發出淡淡的銀光，“請相信我，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三千閣從來沒想過看到人間變得混亂失序。”
愚知，或者說王爾亦，並沒有說謊，只是沒說出全部真相，並調整了事件發生的順序而已。
但現在，連他自己都無法確定自己知道的是否是真相了——還是說，說的多了，謊言就會變成真相？
普普通通玩家·木系覺醒者·王爾亦進入了游戲。
一萬個玩家分散在偌大的靈界內，仿佛往湖裏撒了一勺鹽。
相識的人理所當然的分散了，但網游……是有好友系統的。
位於靈界正上方的“太陽”就相當於游戲的主系統，如果有人能以全局的視角看這個世界，就會發現這是個只有一半的星球——屏障之外的太陽不講道理地在旋轉半圈後變為月亮，世界重歸黑暗。
整個世界的npc分為三部分，對人類抱有惡意的，巨大化npc，對人類抱有善意的，正常大小的npc，對人類無感的，人類甚至無法找到的npc們。
一進入游戲，王爾亦就瞬移到了星象宮，然後他眼睜睜地看著一只青鳶從宮殿之下飛過，如果沒有一位玩家一刷新就刷新在鳶鳥的嘴中就好了。
他突然覺得這個隨機刷新機制有些問題：
四成玩家在【零層】，二成玩家在【山海塔】，三成玩家分散在別的【x層】內，還有一成玩家要麽剛刷新就要去覆活點了，要麽刷新在非常險惡少見的地方，如果不去覆活點怕不是要單機一輩子。
好友申請開始跳動，王爾亦將目光轉向自己的好友們——
【山海塔】
就在夏哲聽到那句話時，那沒有眼鼻只有嘴的紅衣女士甚至沒有站起來，這一層的所有窗戶霎時間一起打開，紅色的絲線仿佛游蛇，靈動地四散飛起，旋轉，而夏哲在紅線彈射而來時險而又險地避過。
他被發現了。
只一擊之後，紅衣女甚至重新轉過頭，面對鏡子，而夏哲一躍而下，操控土層給自己減震，滾落到了下一層，在瓦片上滾了好幾圈，他擡頭從下往上看，紅線失去了目標，仿佛張牙舞爪的觸手。
雲霧在慢慢消失。
顯然，僅憑人力是沒法和其他人會和的，團隊中有一部分人退出了隊伍，有人恰巧在附近，才發現是死亡後自動退隊，看樣子是死亡後會有下線懲罰，短時間沒法重新登陸，如果所有玩家都是這種體型的話，一萬個人乍一看很多，也就一百個百人團而已，在這麽大的世界內說不定很難碰到。
夏哲決定進入塔內，他一邊發私聊安撫[花無情]，一邊在周圍尋找進入的辦法，這一層和紅衣女所在的樓層不一樣，所有窗戶都從內部用黑色的綢緞封好，世界上也有人在聊天，或者說交換情報——至今，居然沒有玩家碰到任意一只曾經出現在地球上的靈界生物。
這要麽意味著那些生物十分特殊，一般不會遇到，要麽是人類真的太少了，在整個靈界內掀不起什麽水花。
夏哲找到了六角形的通風口，成功地鉆了進去，推開厚重的黑色幕簾，他眼前一黑，直接滾落到了層層疊疊的布匹之上。
這一層的內部居然是漆黑一片的。
葉栩在世界上逮到了熟悉的id，很快就退了隊伍和熟人重新組隊，目前的情況都是這樣，很多人都去找了熟人組隊，如果沒有熟人就現場認識附近的人，因為玩家逐漸意識到，在靈界，他們不僅不像普通網游那樣一出現就是“世界的救星”“武林未來的大俠”“被召喚來的勇者”……反而像是煩人的老鼠，隨手抓來塞牙縫的空氣，總之沒有引導者，主線任務看運氣，沒有安全點，一出生屬性就固定，天生不公平，這簡直不是個游戲！
如果有什麽公司出這種游戲，客服電話都會被憤怒的玩家打爆。
然而這就不是個游戲！
“尼克！右邊啊右邊！”
尼克和葉栩，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一塊的人，正在打怪。
是的，當葉栩信誓旦旦地說：“怪被殺，就會死！沒有玩家幹不掉的小怪！”時，尼克本來應該拒絕的，但在葉栩眼裏那直立行走的魚就是最標準的小怪的模樣，尤其是她在熟人（大部分都是主播，小部分是主播的粉絲）隊伍裏這麽說過之後，附近的隊友都表示要趕過來一起打怪。
尼克：赤手空拳你們打個什麽啊？
小隊二十幾個人，滿打滿算刷在一起還能跑得過來的僅五六個，而葉栩自認為自己跑得過第一次就跑得過第二次，主動承擔了引怪的責任。
尼克一臉心累，兩個漂浮物跌跌撞撞往回跑，時不時還要被風刮起一小段，反正都不是人了，兩人幹脆手拉手，被吹走就是一起吹走。尼克在某次地板翻滾結束後忍不住想要是自己能變重一點就好了……然後他就真的變重了。
尼克：？
簡單來說，就像是在現實中那樣，他改變了自己的肉/體，或者說，主動生成了一具肉/體。
【你成功自悟技能-肉身生成】
他終於感受到了腳踏實地的感覺，雖然下一秒就雙腿一軟跪在了地面。
就和剛蘇醒的植物人一樣需要重新適應身體。
葉栩立刻發現了小夥伴的變化。
“等等……”她問道，“你這是技能嗎？”
尼克：“咳……對，突然就有了。”
葉栩疑惑地撓撓頭：“那能把我這幽靈身體也變成真的身體嗎？”
“……我試試吧。”
成功了。
滑跪組添加了一名新成員。
葉栩熱淚盈眶：“尼克！我們可以靠這個賺錢啊！”
尼克：“？？？”
葉栩開玩笑的，她其實不怎麽缺錢，但在游戲中擁有這種神奇技能——“不，小夥伴！最重要的是我們可以靠這個技能拉幫結派，召集夥伴，現在所有人都是沒力氣的幽靈，你這個技能超重要的！”
世界上還沒有別人提起過這種能力，如果小夥伴是第一個……當然，不排除大家都捂住消息待價而沽，反正就當小夥伴這是第一個吧，葉栩看了眼尼克這紅發混血平平無奇的模樣，又看一樣對方的名字，說起來之前直播的時候她加過那位官方人員的聯系方式，等等下線的時候去打個電話吧。
先把重要的金蛋看好了。
“我覺得我們引怪的方式可以多一點了！”
——並不，他們依舊被直立行走的魚追著跑。
回到地圖上標著【破損區域】的地方，葉栩和尼克發現居然有熟人，百人團裏的前隊友【阿黛爾】，而阿黛爾身邊還跟著別的人，就在看到阿黛爾的一瞬間，尼克用一個標準的姿勢把葉栩按倒了，兩人直接躺倒在怪堆裏。
葉栩拼命向尼克使眼色：你以為躺在這裏偽裝小怪就不會被小怪攻擊嗎？
在到達破損區域，不像剛上線那樣慌張後，葉栩才終於能仔細觀察這裏，這所謂【破損區域】在地圖上就是個小小的圈，可走到近前才會發現這幾乎是一個大湖，水下霧氣繚繞，岸邊一條條魚有一人高，都仰躺著，朝天翻著白眼，但葉栩知道只要去碰它們一下，這些家夥就會立刻跳起來咬你，直立行走追你跑商八百米，根本沒有死絕。
因為她進游戲時就是一腳踩在某條魚的頭上。
天空中的霧氣已經變淡了，但破損區域下方還在往上蒸騰，因此葉栩兩人是看到對面的阿黛爾頭頂的稱號才臥倒的……不過為什麽她的id是金色的，她充錢了嗎？
阿黛爾不僅id是金色，整個人都散發著金光，甚至還能在天上飛，葉栩皺著眉默念這個名字，總覺得似乎在哪裏聽過，但國外叫這個的應該不少吧……她盯著對方幽靈軀體上的純白羽翼，陷入疑惑。
尼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看見阿黛爾就臥倒了，在惡魔的提醒下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和阿黛爾一樣都是……被“神戰”選中的人，該死的，世界都變成這樣了應該用不著再打什麽神戰了吧，尼克發誓自己是個和平愛好者，他會臥倒只是條件反射而已，他不希望那一方的人再註意到他。
尼克轉頭看向葉栩，這個歡快的種花人依舊在用對待游戲方式對待靈界。
葉栩覺得小夥伴真的很有天分，因為這些魚居然真的都沒有站起來把他們暴揍一頓，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們一沒有碰到小怪，另一方面一大波怪都在圍攻中間的阿黛爾，像是阿黛爾的同伴的那群人反而像是沒啥用的人形誘餌。
[私聊][你葉哥]對[陳老狗]說：兄弟別來了，刷怪點好像被占了，而且是一群外國人。
[私聊][陳老狗]：？？？你錄像沒，發去論壇譴責他們！
[私聊][你葉哥]對[陳老狗]說：你告訴我錄像鍵在哪？這本來就是全球游戲，譴責有個毛用啊！
[私聊][陳老狗]：對哦，放著我來!我先退個隊！
慢著，你想怎麽來？
[世界][陳老狗]：【破損區域】有人嗎？一群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小怪正在等你去拯救！是真·小·怪！想知道地點的組我我給你同步地圖！
攪混水……玩家可是專業的！
顯然阿黛爾的團隊也有關註世界頻道，對方的動作亂了一瞬，阿黛爾停在破損區域的正中央，似乎是在通過系統和隊友交流什麽，畢竟光靠喊話他們可沒辦法交流——整個破損區域仿佛一個湖。
葉栩琢磨著是否能去分一杯羹，就見自己的小夥伴小心地用手肘移動，顯然準備跑路。
對面是有你的債主嗎？
葉栩嘆氣，一轉頭想說什麽，就在這個瞬間，雷霆從天而降！仿佛近在身旁的雷響讓她整個人都懵了一瞬，葉栩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但不過是幻聽罷了，別說幽靈沒有心跳，尼克制造的軀體也是冰涼涼的，她用臉頰貼緊地面，連續響起的雷霆和隱約傳來的驚呼聲就算了，身旁仿佛曬死了的魚都開始跳動了，葉栩擡起頭，真好看見白光與黃光交替閃耀，一個身材嬌小的妹子從天際略過，頭頂的id居然是個數字。
然後黃光直墜而下，嬌小的少女冷淡地瞥了葉栩一眼，霧氣劇烈地翻滾，對面的景象時隱時現，但近前的危機——
為什麽會有新的魚跳出來然後直接砸到葉栩臉上啊！
雖然不痛，但它開始追著葉栩咬了！
葉栩跑出去一段才想起自己匍匐前進的小夥伴，立刻繞了個彎回來拉住尼克，面色猙獰地說：“要死一起死！”
然後他們就開始跑路了，而身後依舊在電閃雷鳴。
阿黛爾這回終於知道了11號的名字，那就是11號。
為什麽會有人在心中認為的名字會是一個編號？
沒時間多想了，因為先手的失誤，阿黛爾直直地墜入了破損區域內部，她剛進入靈界時也曾經試過往上飛行，但被過強的風壓攔住了，到達破損區域這個相當於一個湖的地方，向下飛也被風壓阻止了，在遇到11號之前是這樣。
她在最後一刻轉過頭，盯著對方頭頂的羅馬數字11，露出個冷笑。
【你成功地自悟技能-曲射】
11號的左手臂整個撕裂，卻沒有出現血跡，那是當然，他們都是幽靈。
對方單槍匹馬來向阿黛爾宣戰，阿黛爾當然要為之獻上誠摯的問候。
撕裂了11號手臂的金光調轉方向，仿佛擁有意識一般重新折返，11號躲閃中失去平衡，幾乎是與阿黛爾先後墜入湖中。
不，那並不是湖。
11號以為自己會被風托起，或者被風撕裂，風一直是她的同伴，只是這裏的風太過強烈了，她在向下，蜷縮成一團，卻發現有銀鱗閃閃的魚群向上游動，每一條魚都有11號整個人那麽大，她忍不住伸出右手，狂風亂舞，阿黛爾已經消失不見，就在這一刻，太陽終於來到正空，雲霧驟然散開。
11號用手艱難地捂住臉，霧氣一旦散開，她的能力會進一步削弱，她正在努力於風中保持平衡。
在【零層】的人終於擁有了足夠的視野，無論是偶遇隊友的，菜雞互啄的，還在努力適應操作與平衡的，終於能擡起頭——
葉栩拉著尼克往墻壁那邊跑，邊跑便看到霧氣消失，她慢慢地跑不動了，逐漸停下來——她認為是墻的地方其實是方柱，然而近百米寬的柱子，難怪她以為是一面墻。
她擡起頭，看到了柱子上懸掛著的白帆，以及被釘死在白帆之上的黑龍，黑龍長尾級地，從口部釘入一根青色長釘，身體各處都被釘上長釘，她茫然地轉頭，終於明白了【零層】和【破損區域】是什麽意思。
——他們在一艘船上。
木船楊帆而起，已死的黑龍的頭部揚起，經歷太陽的暴曬，這一幕既蒼涼又震撼，人類甚至算不上是船上的闖入者，只是略有些礙事的小蟲子罷了。
甚至，有一只三足的巨鳥人性化地用爪子提著口袋在【破損區域】蹲守自己跳上來的魚。
飄飄蕩蕩的幽靈玩家們顯然不在它的狩獵範圍之內。
[世界][時納]就離譜！我剛剛還在吐槽一片霧一個npc都遇不到，現在我被npc包圍了，我在船尾！救命！
[世界][函數殺我]別急，你看看，原地蹲下，就會發現——
[世界][時納]發現啥啊……咦，他們就像沒看見我一樣走過去了……
[世界][七星]他們會發現你不好吃。
[世界][居安安]我佛了我在負一，你們上面什麽情況，這到底是什麽世界觀的世界？
[世界][弗洛倫斯]是船。
[世界][程昱]不，還有個塔，我刷新在龍頭上面，我下不來！我哭得好大聲！不過我看見遠方的高塔了……這是【山海塔】嗎？
[世界][夏]：應該是。
夏哲在發那句話的同時還在和npc交談，準確的說，對方更像人類，夏哲自己這種半透明的模樣反而像怪物一點。
是的，這是一群體型正常的人類模樣的靈界原住民。
“我們失去了我們的家園。”那站在人群最前方的老人給了他沈重的一瞥，“但還好，大部分同胞還活著。”
這是一個小型部落。
是的，夏哲一時間只能想到部落這個詞匯。
誰能想到靈界中還有純粹的人類存在，甚至其中許多人並不認為自己生活在同一個時代，夏哲簡直誤以為自己踏入了桃花源。
直到他聽到了老人自我介紹自己的名字，一時間時空錯亂感更甚。
申巒註，這不是那個，齊朝時挺有名的星相家的名字嗎？
游戲中死亡的玩家正一個個退出，但並不能讓別的玩家登陸，仿佛這一萬個名額是綁定靈魂的，有些人僅僅是運氣好而已。
死亡懲罰時間是三小時，事實上，和其他玩家用自己的精神力承擔運行的單機游戲不同，靈界主要靠王爾亦支撐，玩家的精神力是不夠用於承擔瞬間覆活的，只能下線休息。
那個“只有我們能修改id”的消息依舊飄著，基本上進去留言的都被查了ip，所有國家都需要計算自己方面進入靈界的人數是多少，因此就讓這個帖子當一個餌吧，沾沾自喜的人一開始註意不到，但以後會意識到自己是如何暴露的——畢竟他們有id，乍一看還不太好查清。
這個意外灑下的魚餌，沒想到，還釣出了一條大魚。
如果沒有頭盔登陸游戲的人默認的id是自己的姓名，那麽那些姓名與身份證不符的……就有趣了。
王爾亦挨個記下名字，把自己傳送去了龍船的負二層，王爾亦偽裝完美，在同隊伍的人看來，可沒有位於星相宮的隊友——
他要在這裏找一群人，以玩家的身份出現在他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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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林其實還想囑咐更多, 畢竟王爾亦在事件之前還是個普通人，但他看出來男孩似乎有些緊張，也不再多說了, 反正《靈界》究竟是什麽模樣誰也不知道, 說不定他們這些玩過游戲的年輕人會更如魚得水一點。
不，還是有人知道的，王林註視著幾個小夥子登上了游戲後, 將目光轉向了愚知。
因為總是能見到的緣故, 他起初沒發現愚知的變化，但這次一看，對方越來越像個人了。
在公司剛開時，愚知出門還需要將身體銜接處都擋好, 但現在，人偶的關節處都變成完好的皮膚, 曾經湊近看就能看得出白漆與木質紋理的軀體變得真正像個人類般柔軟真實。
註意到王林的目光, 愚知擡起頭, 仿佛知道他要問什麽，自然而然地解答了他的疑惑：“如果把靈界與人間當成兩張疊在一起的白紙……”
“我們這些提前來到人間的和人類中精神力突出的相當於白紙上的墨點，在時間的流逝下會慢慢浸到另一張紙上。”
王林皺眉：“所以你之前說, 靈界必將降臨人間？”但如今這種大規模出現的現象……他知道愚知會解釋。
人偶歪了歪頭，居然輕笑了下：“是認知。”
“人類有很多傳說，不是嗎？自古以來，難分真假，其實那就是靈界生物進入人間的方式，但在某次斷層後，人間的靈界生物都消失了，只有我們幾個還存在著。有一位知曉天機的存在預言到靈界即將全面降臨，卻不能再知曉更多……於是，為了兩界的安穩，我們本想做些什麽……”
然後他們想要從靈界偷渡那些對人類抱有善意的特殊存在，他們開始制作游戲——靠著人類的信仰與喜愛，靈界生物可以無阻隔地順暢來到人間。
“我們卻不知道，其實正走在預言指示的道路上——‘信仰’也可以被稱為認知，只要人類對靈界的認知加深……那些認知就像是灑在白紙上的水一樣。”
於是墨點暈染，兩界加速融合。
“當我們發現時，已經太晚了，只能在錯誤的道路上走下去，所謂游戲《靈界》，是兩者之間最後的阻隔，也是橋梁，”人偶擡手，在周圍卷起一陣風，她漂浮於半空中，雙眼發出淡淡的銀光，“請相信我，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三千閣從來沒想過看到人間變得混亂失序。”
愚知，或者說王爾亦，並沒有說謊，只是沒說出全部真相，並調整了事件發生的順序而已。
但現在，連他自己都無法確定自己知道的是否是真相了——還是說，說的多了，謊言就會變成真相？
普普通通玩家·木系覺醒者·王爾亦進入了游戲。
一萬個玩家分散在偌大的靈界內，仿佛往湖裏撒了一勺鹽。
相識的人理所當然的分散了，但網游……是有好友系統的。
位於靈界正上方的“太陽”就相當於游戲的主系統，如果有人能以全局的視角看這個世界，就會發現這是個只有一半的星球——屏障之外的太陽不講道理地在旋轉半圈後變為月亮，世界重歸黑暗。
整個世界的npc分為三部分，對人類抱有惡意的，巨大化npc，對人類抱有善意的，正常大小的npc，對人類無感的，人類甚至無法找到的npc們。
一進入游戲，王爾亦就瞬移到了星象宮，然後他眼睜睜地看著一只青鳶從宮殿之下飛過，如果沒有一位玩家一刷新就刷新在鳶鳥的嘴中就好了。
他突然覺得這個隨機刷新機制有些問題：
四成玩家在【零層】，二成玩家在【山海塔】，三成玩家分散在別的【x層】內，還有一成玩家要麽剛刷新就要去覆活點了，要麽刷新在非常險惡少見的地方，如果不去覆活點怕不是要單機一輩子。
好友申請開始跳動，王爾亦將目光轉向自己的好友們——
【山海塔】
就在夏哲聽到那句話時，那沒有眼鼻只有嘴的紅衣女士甚至沒有站起來，這一層的所有窗戶霎時間一起打開，紅色的絲線仿佛游蛇，靈動地四散飛起，旋轉，而夏哲在紅線彈射而來時險而又險地避過。
他被發現了。
只一擊之後，紅衣女甚至重新轉過頭，面對鏡子，而夏哲一躍而下，操控土層給自己減震，滾落到了下一層，在瓦片上滾了好幾圈，他擡頭從下往上看，紅線失去了目標，仿佛張牙舞爪的觸手。
雲霧在慢慢消失。
顯然，僅憑人力是沒法和其他人會和的，團隊中有一部分人退出了隊伍，有人恰巧在附近，才發現是死亡後自動退隊，看樣子是死亡後會有下線懲罰，短時間沒法重新登陸，如果所有玩家都是這種體型的話，一萬個人乍一看很多，也就一百個百人團而已，在這麽大的世界內說不定很難碰到。
夏哲決定進入塔內，他一邊發私聊安撫[花無情]，一邊在周圍尋找進入的辦法，這一層和紅衣女所在的樓層不一樣，所有窗戶都從內部用黑色的綢緞封好，世界上也有人在聊天，或者說交換情報——至今，居然沒有玩家碰到任意一只曾經出現在地球上的靈界生物。
這要麽意味著那些生物十分特殊，一般不會遇到，要麽是人類真的太少了，在整個靈界內掀不起什麽水花。
夏哲找到了六角形的通風口，成功地鉆了進去，推開厚重的黑色幕簾，他眼前一黑，直接滾落到了層層疊疊的布匹之上。
這一層的內部居然是漆黑一片的。
葉栩在世界上逮到了熟悉的id，很快就退了隊伍和熟人重新組隊，目前的情況都是這樣，很多人都去找了熟人組隊，如果沒有熟人就現場認識附近的人，因為玩家逐漸意識到，在靈界，他們不僅不像普通網游那樣一出現就是“世界的救星”“武林未來的大俠”“被召喚來的勇者”……反而像是煩人的老鼠，隨手抓來塞牙縫的空氣，總之沒有引導者，主線任務看運氣，沒有安全點，一出生屬性就固定，天生不公平，這簡直不是個游戲！
如果有什麽公司出這種游戲，客服電話都會被憤怒的玩家打爆。
然而這就不是個游戲！
“尼克！右邊啊右邊！”
尼克和葉栩，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一塊的人，正在打怪。
是的，當葉栩信誓旦旦地說：“怪被殺，就會死！沒有玩家幹不掉的小怪！”時，尼克本來應該拒絕的，但在葉栩眼裏那直立行走的魚就是最標準的小怪的模樣，尤其是她在熟人（大部分都是主播，小部分是主播的粉絲）隊伍裏這麽說過之後，附近的隊友都表示要趕過來一起打怪。
尼克：赤手空拳你們打個什麽啊？
小隊二十幾個人，滿打滿算刷在一起還能跑得過來的僅五六個，而葉栩自認為自己跑得過第一次就跑得過第二次，主動承擔了引怪的責任。
尼克一臉心累，兩個漂浮物跌跌撞撞往回跑，時不時還要被風刮起一小段，反正都不是人了，兩人幹脆手拉手，被吹走就是一起吹走。尼克在某次地板翻滾結束後忍不住想要是自己能變重一點就好了……然後他就真的變重了。
尼克：？
簡單來說，就像是在現實中那樣，他改變了自己的肉/體，或者說，主動生成了一具肉/體。
【你成功自悟技能-肉身生成】
他終於感受到了腳踏實地的感覺，雖然下一秒就雙腿一軟跪在了地面。
就和剛蘇醒的植物人一樣需要重新適應身體。
葉栩立刻發現了小夥伴的變化。
“等等……”她問道，“你這是技能嗎？”
尼克：“咳……對，突然就有了。”
葉栩疑惑地撓撓頭：“那能把我這幽靈身體也變成真的身體嗎？”
“……我試試吧。”
成功了。
滑跪組添加了一名新成員。
葉栩熱淚盈眶：“尼克！我們可以靠這個賺錢啊！”
尼克：“？？？”
葉栩開玩笑的，她其實不怎麽缺錢，但在游戲中擁有這種神奇技能——“不，小夥伴！最重要的是我們可以靠這個技能拉幫結派，召集夥伴，現在所有人都是沒力氣的幽靈，你這個技能超重要的！”
世界上還沒有別人提起過這種能力，如果小夥伴是第一個……當然，不排除大家都捂住消息待價而沽，反正就當小夥伴這是第一個吧，葉栩看了眼尼克這紅發混血平平無奇的模樣，又看一樣對方的名字，說起來之前直播的時候她加過那位官方人員的聯系方式，等等下線的時候去打個電話吧。
先把重要的金蛋看好了。
“我覺得我們引怪的方式可以多一點了！”
——並不，他們依舊被直立行走的魚追著跑。
回到地圖上標著【破損區域】的地方，葉栩和尼克發現居然有熟人，百人團裏的前隊友【阿黛爾】，而阿黛爾身邊還跟著別的人，就在看到阿黛爾的一瞬間，尼克用一個標準的姿勢把葉栩按倒了，兩人直接躺倒在怪堆裏。
葉栩拼命向尼克使眼色：你以為躺在這裏偽裝小怪就不會被小怪攻擊嗎？
在到達破損區域，不像剛上線那樣慌張後，葉栩才終於能仔細觀察這裏，這所謂【破損區域】在地圖上就是個小小的圈，可走到近前才會發現這幾乎是一個大湖，水下霧氣繚繞，岸邊一條條魚有一人高，都仰躺著，朝天翻著白眼，但葉栩知道只要去碰它們一下，這些家夥就會立刻跳起來咬你，直立行走追你跑商八百米，根本沒有死絕。
因為她進游戲時就是一腳踩在某條魚的頭上。
天空中的霧氣已經變淡了，但破損區域下方還在往上蒸騰，因此葉栩兩人是看到對面的阿黛爾頭頂的稱號才臥倒的……不過為什麽她的id是金色的，她充錢了嗎？
阿黛爾不僅id是金色，整個人都散發著金光，甚至還能在天上飛，葉栩皺著眉默念這個名字，總覺得似乎在哪裏聽過，但國外叫這個的應該不少吧……她盯著對方幽靈軀體上的純白羽翼，陷入疑惑。
尼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看見阿黛爾就臥倒了，在惡魔的提醒下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和阿黛爾一樣都是……被“神戰”選中的人，該死的，世界都變成這樣了應該用不著再打什麽神戰了吧，尼克發誓自己是個和平愛好者，他會臥倒只是條件反射而已，他不希望那一方的人再註意到他。
尼克轉頭看向葉栩，這個歡快的種花人依舊在用對待游戲方式對待靈界。
葉栩覺得小夥伴真的很有天分，因為這些魚居然真的都沒有站起來把他們暴揍一頓，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們一沒有碰到小怪，另一方面一大波怪都在圍攻中間的阿黛爾，像是阿黛爾的同伴的那群人反而像是沒啥用的人形誘餌。
[私聊][你葉哥]對[陳老狗]說：兄弟別來了，刷怪點好像被占了，而且是一群外國人。
[私聊][陳老狗]：？？？你錄像沒，發去論壇譴責他們！
[私聊][你葉哥]對[陳老狗]說：你告訴我錄像鍵在哪？這本來就是全球游戲，譴責有個毛用啊！
[私聊][陳老狗]：對哦，放著我來!我先退個隊！
慢著，你想怎麽來？
[世界][陳老狗]：【破損區域】有人嗎？一群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小怪正在等你去拯救！是真·小·怪！想知道地點的組我我給你同步地圖！
攪混水……玩家可是專業的！
顯然阿黛爾的團隊也有關註世界頻道，對方的動作亂了一瞬，阿黛爾停在破損區域的正中央，似乎是在通過系統和隊友交流什麽，畢竟光靠喊話他們可沒辦法交流——整個破損區域仿佛一個湖。
葉栩琢磨著是否能去分一杯羹，就見自己的小夥伴小心地用手肘移動，顯然準備跑路。
對面是有你的債主嗎？
葉栩嘆氣，一轉頭想說什麽，就在這個瞬間，雷霆從天而降！仿佛近在身旁的雷響讓她整個人都懵了一瞬，葉栩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但不過是幻聽罷了，別說幽靈沒有心跳，尼克制造的軀體也是冰涼涼的，她用臉頰貼緊地面，連續響起的雷霆和隱約傳來的驚呼聲就算了，身旁仿佛曬死了的魚都開始跳動了，葉栩擡起頭，真好看見白光與黃光交替閃耀，一個身材嬌小的妹子從天際略過，頭頂的id居然是個數字。
然後黃光直墜而下，嬌小的少女冷淡地瞥了葉栩一眼，霧氣劇烈地翻滾，對面的景象時隱時現，但近前的危機——
為什麽會有新的魚跳出來然後直接砸到葉栩臉上啊！
雖然不痛，但它開始追著葉栩咬了！
葉栩跑出去一段才想起自己匍匐前進的小夥伴，立刻繞了個彎回來拉住尼克，面色猙獰地說：“要死一起死！”
然後他們就開始跑路了，而身後依舊在電閃雷鳴。
阿黛爾這回終於知道了11號的名字，那就是11號。
為什麽會有人在心中認為的名字會是一個編號？
沒時間多想了，因為先手的失誤，阿黛爾直直地墜入了破損區域內部，她剛進入靈界時也曾經試過往上飛行，但被過強的風壓攔住了，到達破損區域這個相當於一個湖的地方，向下飛也被風壓阻止了，在遇到11號之前是這樣。
她在最後一刻轉過頭，盯著對方頭頂的羅馬數字11，露出個冷笑。
【你成功地自悟技能-曲射】
11號的左手臂整個撕裂，卻沒有出現血跡，那是當然，他們都是幽靈。
對方單槍匹馬來向阿黛爾宣戰，阿黛爾當然要為之獻上誠摯的問候。
撕裂了11號手臂的金光調轉方向，仿佛擁有意識一般重新折返，11號躲閃中失去平衡，幾乎是與阿黛爾先後墜入湖中。
不，那並不是湖。
11號以為自己會被風托起，或者被風撕裂，風一直是她的同伴，只是這裏的風太過強烈了，她在向下，蜷縮成一團，卻發現有銀鱗閃閃的魚群向上游動，每一條魚都有11號整個人那麽大，她忍不住伸出右手，狂風亂舞，阿黛爾已經消失不見，就在這一刻，太陽終於來到正空，雲霧驟然散開。
11號用手艱難地捂住臉，霧氣一旦散開，她的能力會進一步削弱，她正在努力於風中保持平衡。
在【零層】的人終於擁有了足夠的視野，無論是偶遇隊友的，菜雞互啄的，還在努力適應操作與平衡的，終於能擡起頭——
葉栩拉著尼克往墻壁那邊跑，邊跑便看到霧氣消失，她慢慢地跑不動了，逐漸停下來——她認為是墻的地方其實是方柱，然而近百米寬的柱子，難怪她以為是一面墻。
她擡起頭，看到了柱子上懸掛著的白帆，以及被釘死在白帆之上的黑龍，黑龍長尾級地，從口部釘入一根青色長釘，身體各處都被釘上長釘，她茫然地轉頭，終於明白了【零層】和【破損區域】是什麽意思。
——他們在一艘船上。
木船楊帆而起，已死的黑龍的頭部揚起，經歷太陽的暴曬，這一幕既蒼涼又震撼，人類甚至算不上是船上的闖入者，只是略有些礙事的小蟲子罷了。
甚至，有一只三足的巨鳥人性化地用爪子提著口袋在【破損區域】蹲守自己跳上來的魚。
飄飄蕩蕩的幽靈玩家們顯然不在它的狩獵範圍之內。
[世界][時納]就離譜！我剛剛還在吐槽一片霧一個npc都遇不到，現在我被npc包圍了，我在船尾！救命！
[世界][函數殺我]別急，你看看，原地蹲下，就會發現——
[世界][時納]發現啥啊……咦，他們就像沒看見我一樣走過去了……
[世界][七星]他們會發現你不好吃。
[世界][居安安]我佛了我在負一，你們上面什麽情況，這到底是什麽世界觀的世界？
[世界][弗洛倫斯]是船。
[世界][程昱]不，還有個塔，我刷新在龍頭上面，我下不來！我哭得好大聲！不過我看見遠方的高塔了……這是【山海塔】嗎？
[世界][夏]：應該是。
夏哲在發那句話的同時還在和npc交談，準確的說，對方更像人類，夏哲自己這種半透明的模樣反而像怪物一點。
是的，這是一群體型正常的人類模樣的靈界原住民。
“我們失去了我們的家園。”那站在人群最前方的老人給了他沈重的一瞥，“但還好，大部分同胞還活著。”
這是一個小型部落。
是的，夏哲一時間只能想到部落這個詞匯。
誰能想到靈界中還有純粹的人類存在，甚至其中許多人並不認為自己生活在同一個時代，夏哲簡直誤以為自己踏入了桃花源。
直到他聽到了老人自我介紹自己的名字，一時間時空錯亂感更甚。
申巒註，這不是那個，齊朝時挺有名的星相家的名字嗎？
游戲中死亡的玩家正一個個退出，但並不能讓別的玩家登陸，仿佛這一萬個名額是綁定靈魂的，有些人僅僅是運氣好而已。
死亡懲罰時間是三小時，事實上，和其他玩家用自己的精神力承擔運行的單機游戲不同，靈界主要靠王爾亦支撐，玩家的精神力是不夠用於承擔瞬間覆活的，只能下線休息。
那個“只有我們能修改id”的消息依舊飄著，基本上進去留言的都被查了ip，所有國家都需要計算自己方面進入靈界的人數是多少，因此就讓這個帖子當一個餌吧，沾沾自喜的人一開始註意不到，但以後會意識到自己是如何暴露的——畢竟他們有id，乍一看還不太好查清。
這個意外灑下的魚餌，沒想到，還釣出了一條大魚。
如果沒有頭盔登陸游戲的人默認的id是自己的姓名，那麽那些姓名與身份證不符的……就有趣了。
王爾亦挨個記下名字，把自己傳送去了龍船的負二層，王爾亦偽裝完美，在同隊伍的人看來，可沒有位於星相宮的隊友——
他要在這裏找一群人，以玩家的身份出現在他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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